“黑白”的魅力 ▍创作漫谈

作者：熊俊林

艺术家说:最凝练的色彩是黑白。哲学家说:世界一分为二，大自然就是在这“黑”与“白”的周而复始中演变着万物。物质的多样性与生活的真实性和丰富性，使我深谙其中原委。

透过万物中色彩的耀眼光芒，你完全可以窥视到事物的“黑白”本质，因为这是事物的基本状态和构成形式。

艺术来源于人类的创造，又是客观作用于主观的结果。但它们的存在却并不具备主动性，主动性仍然是具备能动能力的人。艺术本身也只是具备了客观性与被动性而己。因此我们不要被光怪陆离的色彩与鲜亮所迷惑。要善于养成用黑与白的基本视觉去观察生活的习惯。

比如我们在艺术创作中观察某一事物的形体时，常会眯起眼睛来，细究其在光线微弱变化下的渐变状态，看它不断向两极靠拢和分化的过程，因为我们要揭去它外表的“虚假”，回归它具体的真实。可一不小心，却也会跌进生活真实的“陷井”不能自拔，因此也就难免迷惘。这种思维的局限与现实的无限造成了创作的不确定性。不光是艺术形式，其实更多的生活状态也是如此。

你看，画素描时除形体的准确性外，我们懂得了什么？懂得了最黑的地方在明暗交界处(即明暗交界线)，而并非常人认为的在暗处，即灯下黑那么简单。而素描又是什么？是最朴素，极简单的描写方法。而这种方法又作如何解释呢？那就是简单 (不知是否可称其为极简主义)。而简单又是什么？不仅仅是一枝铅笔或钢笔称着简单，那只是工具而已。因此简单应该是如何表现本质的方法，而本质也是最基本最难表现的东西。不要被表象所装点掩盖了的本质所迷惑，要去伪存真，再经过提练留下你需要的真实。尽管这种現象并没有对象本身的主动性，只是你主观上的片面性，可这仍是有难度的。因为越提练和概括就越本质，也就越不容易做到。但却是我们在观察事物中，应当坚持的思维方法。因为那是赤裸裸的，不加遮掩的真实和具体，而且稍纵即逝。


无尽生机  钢笔画/熊玮


任何事物，只要坦露和回归本质，就一定会变得简单得多，剩下的难和易就只是操作上的。

黑白木刻版画所表现的形式就更是显而易见。在黑色的具象里，用对比的方式刻画或留出需要的空白(也是形象），再在这样的“空白”里又塑造出黑色的背景形象，再依次类推，相互衬托，就是黑白版画造型的基本手段。在这里，黑与白是那样的丰富多采，妙趣横生，精彩绝伦。这是艺术吗？不能否认的却更是生活。

在艺术的实践里，我们懂得，给你的表现手段越少，你实际上就越难表现。你看，让你画蓝天的时候，如果有蓝色，你是不是抹一笔也能有所表现和作为？而要让你用黑色去画篮天，还要求你画得很晴朗，你还能随意抹一笔就解决吗？显然不行。因为你只有本质的基本的手段了，你无计可施了，你的难度增大了呀。因此，只得在技法上求进展，求创新，求变化了。

有一首歌是怎么唱的？“什么叫生活，生活是一首不合谐的歌，悲欢离合，痛苦欢乐，这就是生活”。生活没有那么静美如水，风光明丽。正如同每一位从成年走过来的人，都是劫后余生一样。我们至所以渴望静美如水，和谐美好，不就是因为生活中有太多的不静美，不和谐吗？这实质上就是生活的真实，渴望的东西从来都是稀缺的。艺术更是如此。

女子都渴望自已有美丽的容颜，甚至为了美丽愿付出昂贵的代价。因为”妇为追己者饰”，那是生命发展的心理生态。然而相伴而随的是什么？在客观现实的生活中，并不全是幸福。无论是天生丽质还是后天造化，美丽的女子活得并不那么安全，甚至很危险和痛苦。可生活的真实挡得住她们的渴望和追求吗？人们都希望自已有才华，而有才华的人也更易遭人嫉妒打压和挫折，且不说才华得之不易，还要有天赋。既使具备了也可能会"出头的椽子先烂"，这无疑是生活的真实。


静物  钢笔画/熊玮

今天的社会的确充满物欲，那么，有钱人是不是就幸福了呢，因为他们有物质基础呀，而事实也并非如此。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真实。谁都平抑不了的客观。为什么追求表面或形式上的美，有那么一致的共性呢？就是人们太在意自已的获得感，而忽略了自已的需要和适可而止。既使你明白了也不一定能说得清楚，因为，这世上一定还有太多的深层次的道理。但是，我们还是要懂得，合适的才是最好的。气势磅礴固然雄伟，涓涓细流也同样美丽，大家是不是能在不同的认识，不同的基础上朝着共同的道路和方向迈进呢。

当然，在现实生活中，既使是在没有思想的植物界里，我也能看到它们你追我赶的追逐常态。我居所边围墙根的一排爬山虎，是怎样相互压抑着“左邻右舍”的生长，奋力露头的呢？只要其中的一枝纵向攀到了前头，它就会在它的物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尽快横向伸展出枝叶，遮挡住别人吸收能量的空间，这就是生活。它没有意识，却有触角，而且并不中庸，因为世间万物竟自由。这里的自由不仅是展示，而是存在，或曰"存在感"。

任何事物，往往都有给人以假象，而将其真象隐敝着的一面，你能说它错了吗，因为这就是生活的丰满，真实和具体。当然作为人，有道德、伦理的规范和普遍理念，但在利益和生存面前却往往不堪一击。我希望我们的社会人人都是真实的，但只能是希望。其实真实永远都存在着，只是不一定如你所愿。因为你有你的视觉和你的需要。

我们总在寻找，或者说挖掘“生活”，殊不知我们就处在“生活”的海洋里，或者与我们对面相见不相识。或许它正在向着我们“微笑”，谁都知道你在寻找生活。可我们就象《红楼梦》里的樵大，在现实生活的交错掌控下，从来就没有可能从心底里爱过林妹妹。刘姥姥也自然不会喜欢樵大，因为她（他）们都有各自的不可爱之处，甚至各怀心计。但他们都不愿离开大观园，因为追逐“生活”的你，实际上另有所思，这是生活。如同现在的艺术上造型手段的多姿多彩，没人再愿去费时费力地刻木刻一样。何况又脏又累，用现代化手段也完全能达到你需要的效果！

前些日子，我读到一位朋友的微信，他说现在原野上的屎克郎都快绝迹了。据专家研究，原因是牛羊排出的粪便因饲料中都含有大量的杀虫剂农药和转基因豆粕等残余，造成屎克郎常年四肢无力，直至繁殖能力严重下降，农场里和草原上的环卫工也马上要后继无“郎”了，怪不得十多年没见过它的面了。屎克郎也哀呼：我们一辈子什么都不与你们争抢，就吃个屎。你们竟也在里面下了毒，叫我们咋活呀。

于是乎我不由得想到了黑白木刻的窘境。回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到上世纪末的二十多年里，我创作的二百多幅黑白木刻版画走遍了全国从中央到地方的近百家报刊，同时也创造了自己独特的生活，真是适者生存呀。

我已经知道自已的思绪似乎游离了黑白艺术的范畴。甚至走上了局限和狭隘。可我同时又不认为艺术的本质和生活的本质是非“黑”即“白”的，因为实际上“黑”与“白”之间还有着极为丰富的中间层次可走，要努力改变自己，这就是生活。

黑白多情趣，对比总分明。无须颜色好，生活是初心。

本文原载《婆说网》《丝路听雪》等平台，本次选发作者有增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