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邬振东
夏日,乡村的小院里总会飘起熟悉的豆瓣香,童年的记忆闸门突然打开。
记得儿时,每至梅雨季刚收梢,母亲就忙着挑选黄豆。浸了整夜的黄豆在铁锅里咕嘟作响,蒸汽把厨房梁上的蛛网都熏得发亮。煮烂的豆泥混着面粉揉成团时,暖黄的糕体里会渗出细密的汗珠。然后把黄豆糕切成条块放在蚕匾里,再用粗布盖好蚕匾保暖,头几日掀开时总有股生涩的豆腥,直到第七天,褐色的菌丝会像偷偷探出的触须,在糕体上织出细密的菌丝。
母亲这时总会把我们叫到跟前,用洗净的手指轻轻划开菌丝说:“看这乌花毛,长得越旺才香呢。”她掌心的温度混着发酵的黄豆糕,成了那年月最鲜活的生物课。
晒酱的日子是全村的盛事。各家各户都做着豆瓣酱,缸沿沾着酱渍,像给白墙系了圈琥珀腰带。
暑假的午后总被搅拌酱缸的事填满。竹筷插进酱液时会发出“咕叽”的轻响,要顺时针搅上好几圈,母亲说这样才能让日头的精气渗进每粒豆瓣。那一刻倒觉得,缸里盛着的不是酱,是母亲捧给我们的整个夏天。
如今老屋已盖了楼房,那只陶瓷小缸早已不知去向,但每当清风掠过鼻尖,我总会想起香浓的豆瓣酱,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能嚼出些回甘来。
来源:浙江老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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